面对此景，我的脑海中第一反应是惊悚。
问题是万户芸不是简单人物。
这个故弄玄虚的魔法师被袭击了——这是观看现场很容易得到的结论——但对于他来说，被袭击的后果不应该是这样。
我试着粗粗感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，没有血腥味，也没有生命逝去的痕迹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袭击，但他应该没有被这次袭击弄死。但是尽管如此，现状证明他至少被这场袭击打得溃败。
才鸠占鹊巢没几天的新窝，床估计都还没捂热乎呢，就这么被摧毁和放弃了。
谁会对万户芸有恶意，又是谁有能力把万户芸搞成这样？
我立刻想到了一个家伙。
虽然她这么做的动机不大，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拨打了她的电话。
“晚上好～”千歌温婉地接通了我的来电，“这里是刚刚体验完今日的社会生活，舒舒服服泡澡中的千歌，请问有何贵干呀。”
懒得吐槽这家伙非要特地直播自己泡澡，我直接说道：
“之前好像有跟你提过万户芸跑Ｎ市来了，你应该还记得吧？”
“嗯？好像如此，莫非那位小弟找妾身有事？”
“不是。现在我找不到他的人，他好像被人揍到人间蒸发了，”我摇头道，“你有什么头绪吗？”
“嗯？”
狐仙短短地疑惑了一声。
停顿的时间很短，语气也没有多大变化，似乎并没有因为听到我这句话而动摇。
“没有头绪的哦。妾身虽然已然基本将地脉安放安好，但对这座城市之中的事情也远远称不上无所不知，亦不可能无所不晓，何况是那种无需凭依，肆意行走的魔法使者。小纤音莫非在怀疑是妾身所为？”
“在我的了解范围内，能够对他那种水平造成威胁的，这个城市里没有其他人。”
“你和万户芸战斗过吗，何以确定他的档次恰与妾身相提并论？”
“是你将他和我爸相提并论的。”
“你又何以相信妾身相提并论依的是实力？如此盲信语境的诱导并不好呀。”
“……”
我一时语塞。
“那你又何以证明你当时的对话没有遵循一般的语境，莫不是现在被我诘问了之后，想要脱罪所以狡辩？”
“妾身近日的活动有人类的出勤记录作证，没时间脱身。”
千歌严肃道。
“再者，妾身并非擅长分身的妖怪，分身的力量没法与修为高深的魔法师为敌。”
“……”
“呼……这样小纤音满意了吗？若是还不满意，需不需要妾身现在就送一个全力塑造出的分身来亲自试试？”
“切……”我不爽地用力嘁了一声。
这家伙还真是不认真则已，一认真就非要把人噎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呼呼呼……”千歌笑道，“比起那个，小纤音为何那么在意这位无甚作为的魔法师呢？”
“我又不是在意这家伙他本人，油头油面的大叔有什么好在意的。我是在意他的委托啦委托。”
我不屑地哼道。
“他本人发布的委托，我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小部分，想找他要钱人却跑路不见了。我这还怎么继续做委托，钱都没了。”
“想要钱可以让妾身来养你呀～”
“谁要妖怪来包养了，给我适可而止。”
“让『油头油面』的大叔来包养岂不是更糟？”
“只是这一个任务来自于他本人而已，谁会一直赚同一个人的委托钱啊。就算真有人这么搞也会很诡异的好吧！”
呃……等等……
以万户芸对我的态度，尤其是万户芸对我这对Ｆ大白兔的态度……好像还真有可能？
莫非他向我发出这种画蛇添足委托的目的就是这个？？
“嘶……”
顿时一阵恶寒，这问题不能多想。
何况现在万户芸已经不见了再想也没意义，还是别把话题带跑了。
“总而言之，”我摇了摇头，“人不见了总归是需要搞清楚真相的。既然你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，你对此有没有头绪？”
“那当然是没有呀。”
千歌轻佻地答道。
“要妾身现在替你追溯凶手，那自然是无需多言，无能为力是也，这种事端哪怕去了现场也猜不出事态全貌。还是说，小纤音想求妾身帮忙找找万户芸藏身何处？”
“……做得到吗？”
“那当然——亦然是同样做不到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小纤音略有学识，对此本来也应该是心知肚明呀，所谓魔法师的力量——”
“不依赖血脉也不依赖经脉，”我低声应答道，“而是通过隐秘的信息和知识作为力量的来源，便是所谓奥秘，亦称之为奥术或魔力。”
“——此种力量并非完全不会留下痕迹，却脱离地脉与灵脉悬浮于世，行走魔网虚空之中。”
狐仙说道。
“此种情形，妾身纵有千年修为，也只能和你们这些孩子，用一模一样的方法去找呀。”
“……”
“这对妾身也没有好处，也不有趣，呜呼～妾身对此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哦？更何况……”
“更何况？”
“这款浴盐热水浴确实温润熨帖，舒服无比，妾身今晚想多体验一番凡人造物的美妙与巧思，不想出来晃～～”
“…………”
算了，这个讨厌的家伙是指望不上了。
我最后和千歌就浴盐和泡澡的问题扯了两句皮之后，没什么和她继续说话的欲望，挂断了电话。
虽然这顿对话差不多确认了千歌应该不是把万户芸揍跑的主犯，不能算是没有收获，但是果然还是没什么头绪。
“到底会是什么人干的呢？”
我先把一旁的电闸关掉，以防迸射出的火花/电弧弄疼我，然后伸手触摸一处损坏最严重的储存设备，以此为媒介，将感知延伸到房间中。
房间中残留的力量痕迹很乱，有多种类型的魔力，还有妖力和灵力——阴阳妖力和表里灵力都有。
魔法师战斗过的环境经常会变成这样，各种力量衰变之后还会互相反应，到头来就搞不清楚最初的是哪几种力量类型了，所以不仅很难判断魔法师是谁，也很难判断和魔法师战斗过的人使用的是什么力量。
听说修为深厚的魔法师，以及经常和魔法师打交道的使徒经验会丰富一些，不过我显然不在其中……
不过……
当我试着操控意念，引导房间中的力量，尝试将其适当聚集起来的时候，有一种感觉却很明显。
我体表的毛细血管有些刺痛，这是鬼血才会有的反应。
“……又是吸血鬼吗！？”
我忽然想起了易铃同我介绍的话。
上一任N市的扫路人，就是被过于活跃的吸血鬼吓得卷铺盖跑路，那么，这一任扫路人的到任，当消息传播出去，有吸血鬼前来袭击进行威慑，很符合逻辑。
虽说我不记得我有给吸血鬼发过名片……
这也根本不构成问题。
保不齐有哪家使徒暗中勾结吸血鬼，不然，这些吸血鬼也不可能有利用灵力的手法。
“哎……”
我双手抱胸，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。
这个城市里的吸血鬼灾患，不解决不可了啊。
※※※
接下来怎么办？
易铃早在城市地图上标出了那个疑似吸血鬼老巢的聚落。
但我没那么傻，如果这些吸血鬼有能力把那个不知深浅的大叔魔法师揍成这样，我贸然闯过去肯定是白送。
加上百灵估计还是白送，就算加上百灵、祁响甚至把易铃也脚上，说不定依然是白送。哪怕求狐仙千歌一起来，事情也没那么稳，何况这个家伙今晚沉迷泡澡，根本不想出来。
但也正是因为如此，现在我真傻了。
唯一的线索就是对方的“大本营”，那么除此之外，我要怎么循序渐进，才能抓住关键矛盾？
我登上新城区CBD中最高的一栋写字楼，站在顶楼的护栏边吹着风，漫无目的地向城中眺望着，指望着说不定能看到些什么。
狐妖的视力很好，不过也架不住这么远的距离，所以我其实看不到城市里太多细节，顶多就看到这里的夜场爆满、那里的救护车飞驰……指望靠肉眼看到哪里有吸血鬼活跃的线索其实不太现实。
“哎……”
一无所获。
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，任清凉的夜风吹拂过我的耳朵。
丝丝凉意渐渐浸没我的肌肤。暑意被气流带走，我长出一口气，试着让胸中的燥热也跟着缓解一点，我平缓地呼吸着，虽然不知道静下心来有没有用，但感觉确实会更自在一些。
如果能自顾自地享受自然，放下乱七八糟的族仇家恨，吹吹风泡泡澡似乎也不差……虽然这无论对于妖怪的我还是猎人的我来说都根本不可能……
“……真是的……”
我再次长出一口气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，心情却略起波澜。
一直弥漫在城市中的灵力流渐渐地，再一次从我的知觉的阈值下浮现上来。
“怨灵……吸血鬼……吗？”
这个暧昧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，这股微妙的灵力流动也一直漂浮在这座城市中。
这种灵力的流动太细，单靠本身，以我的力量是无法追溯到源头的，如果能像上次那样，有新鲜的妖力残迹辅助倒是可以，可惜这次没有。万户芸那边的大杂烩不作数，而且那和这也没有必然联系。
不过……
感受着这股稀疏的能量，我却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。
我将视线投向远处，看着城市另一端，某个我白天造访过的，巨大而安静的“院落”，开始在通讯录中挑选人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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